矿区民生困局
扒楼沟村村民赵明今年61岁,他的家紧挨着公路,距离晋保煤矿约500米。这个赵明20多年来安身立命的地方,就在2011年4月9日晚,“突然听到墙上传来像老鼠咬东西的声音,天亮起床一看,地下掉了不少墙上的石灰和泥土,过道门也打不开关不上了。水泥地上,从门槛到后墙出现了一条长达九米,宽二三厘米的裂缝。”赵明回忆。
家里在一夜之间成为危房,第二天赵明老俩口就搬家了,不敢继续住下去。
与众多居所被毁的村民一样,赵明也认为与晋保煤矿的大规模开采有直接关系。为此,赵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,找晋保煤矿的两个矿长不下二三十次。
第一次找到矿长刘存祥,他让技术员来看了看赵明的房子后说:“经过技术测量,超过煤矿200米的地方,与我们就没有关系。”赵明让他写保证书,保证他们一家出了事与煤矿没有关系,但晋保煤矿拒绝出具任何书面材料。
看到煤矿置身事外,赵明又找到乡政府,乡政府与县政府倒没有不理不睬,不仅乡干部多次来现场查看,连县政府能源办的白贵生主任也曾来过,乡县两级多位领导最后给他的答复是:“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,你找煤矿去吧!”
尽管政府方面如此答复,但实在没有办法的赵明还是坚持去找政府,希望自己的虔诚能感动政府,促进事情的解决。十几次交涉后,赵明能记住的只有一句话:“你先回家,这事要慢慢解决。”
11月25日,下午四点多,在距晋保煤矿北边一两公里处,张来富家的山地里,记者随处可见深一米多,长十来米宽达半米的裂缝。而在槐树坪,四五十亩曾经生产着土豆、黄豆等粮食作物的山地,已经无法耕种,成了一两米高的塌陷区。
不仅如此,距离晋保煤矿不远的流经南河沟乡的大河,从2006年开始,流量年年减少,到目前,已经处在几乎断流的程度。偶尔出现水流,也是从煤矿抽出来被污染的黑水。
晋保煤矿不断地扩建,对煤矿来说是好事,对村民们来说,是灾难。
晋保煤矿认为,在自己经营屡攀新高的同时,也给村民带来了“实惠”。据了解,煤矿开采这么多年,村民们得到的福利是:扒搂沟村民每户一年三吨煤,刘家坡和南河沟村每户一年两吨煤,杨家沟每户一年一吨煤。因为有了晋保煤矿的“恩赐”,原本由县里给予村民的煤炭,则自然被取消。
虽然每年冬季,每户村民会分得数量不等的煤炭,但村民们也开始忍受数年来房裂、地陷、山塌、水干。对于塌陷的耕地,晋保煤矿每亩补贴200元,可村民们失去土地,不得不去城里租房打零工。这些微薄的补助,对村民们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。
赵明告诉记者:“我没啥大的奢望,能有个安全的房子住,生活能保得住吃喝就行了。”就现实而言,赵明的确是在奢望了。
记者在当地调查了解到,原来是村民们吃水的地方,现在已经有三四年没水了,2011年不得不打了三百多米深的水井。
为了能给自己的生活争取多一点的希望,扒楼沟村100多名村民,在2012年的5月份,自发把煤矿往外运煤的公路堵塞了两天。第三天,县里来了20多名警察,把村民们赶到乡政府会议室,说开会解决问题。
参加会议的有县能源办的白贵生主任、公安局一位副局长和乡里的霍乡长。这些领导要求,村民要赶紧把路让开,至于生存问题,政府会帮村民们尽快解决。
其实这是村民们第二次堵晋保煤矿的大门,早在2011年七八月份,几十名村民已经堵了一次。当时煤矿的大老板郭绪田承诺:“把村里的荒山栽上树,好好绿化一下。”结果到今年春天,郭绪田也没有给村里栽上一棵树。
相信了政府官员们承诺的村民们,不再去堵路,可再去县信访局、土地局等相关部门,与领导们继续沟通时,却很难见到领导们的身影了。
刘家坡村51岁的马兴,全家9口人,2011年上半年搬到县城,现在靠给车充气补胎生活。马兴更愿意回忆:以前在家里养猪放羊,还有一个加工厂,日子过得很红火。而现在,他的两儿一女都租住在城里,2011年煤矿只给了6000元,远远不够付房租。
往常这个季节,正是马兴这些庄户人家最为忙碌的时候:打谷子,打黄豆,磨土豆粉,地里的玉米早掰下来了。可记者在晋保煤矿附近的几个村庄走访时,偶尔还能看到雪地里大片的玉米尚未采摘,而马兴告诉记者,他家今年啥都没种,地都塌陷了。
从他们的眼神和语气中,记者分明能够感受到,一起塌陷的,还有这些村民们对当地政府的信任和对未来的希望……
本刊对此案将继续关注。
(文中村民均系化名)